黃信堯《大佛普拉斯》

預約人間淨土


好額人,三分靠作弊,七分靠後壁。

ho2-giah8-lang5, sann-hun kho3 tsok-pe3, tshit-hun kho3 au7-piah.

一部我到現在還是有點難定義這到底是哪種類型的電影。

這份神奇的轉換大概從由我本來入場前一直以為的喜劇片(畢竟我只看了《大佛普拉斯》的前導予告)→ 看了看到中間怎麼突然變成恐怖片了 → 最後還變成「南臺灣發生的一件大事」的靈異懸疑片 → 走出電影院才發現「啊原來這就像紀錄片一樣」,紀錄著很多台灣人的日常生活吧。

回過頭來看《大佛普拉斯》,在我心中它不算是一部在劇情上會令我感到超級驚艷的電影(畢竟我心中有個 Coherence 的天花板),也沒有什麼很炫砲的背景設定(某些電影前情提要可以講半小時),主角也真的只是「一般人」:菜埔和肚財沒有超能力、絕對不會有跨物種的胡扯設定,甚至在《大佛普拉斯》裡面連半點 CGI 特效都沒有,畫面還是黑白的,連故事的主軸都再普通不過——《大佛普拉斯》就是簡單的一部電影、一部很難去定位的電影,一部充斥著台灣元素的電影,一部藏悲於喜的電影,一部註定會名留青史的電影

藉由肚財和菜埔的日常互動,用許多的幽默的對話和簡單的畫面領導著故事的推進,《大佛普拉斯》這部電影不停的散發出一股很淡很淡的無奈感——不知為何而活的無奈感。事實上,很多很多真的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他們生活的日常生活代名詞就是「無奈感」。他們或許靠著撿回收或是當警衛而生活,宵夜只能去撿丟在路旁的 seven 食品,身旁沒有任何稱得上奢侈的東西,甚至連衣服都破破爛爛的,洗澡還要去露天的游泳池洗,這些人的人生就跟電影一樣的黑白,既不存在任何的娛樂要素,能過一天就是一天。

相較之下,無論是 Kevin 還是副議長,這些上流社會的人卻都過著糜爛又淫亂的生活,有人靠著豪賭成為了藝術家,卻走跳在噁心的政治圈中;有人靠著社運起家當上了議員,卻在當選後無惡不作。無論如何,他們不愁吃穿、甚至還有閒錢去 KTV、Hotel 那種地方虛度光陰。

有錢人可以藉由聲色娛樂來填滿自己的內心,但對菜埔和肚財來說,那兩坪大的警衛室就是他們的一切了。他們很辛苦地在困苦的生活中尋找一絲縫隙來填滿自尊,而這警衛室就是他們在社會上唯一能「真正做自己」的天堂了吧。

那宗教呢?或許很多人藉由宗教來填滿自己的內心,但《大佛普拉斯》卻用一種相當獵奇(物理)的方法傳達出信徒拜再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拜了什麼,連自己拜的對象「裡面」有著什麼都不知道。拜了那麼多,你真的知道自己在拜誰嗎?會不會你所相信的東西根本就是一場盲從的笑話?從一般的廟一路拜到中正廟,乩童得到的答案卻根本不是肚財他們真的想問的,那麼神明真的有聽到他們的問題嗎?如果神真的存在,還會讓肚財他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嗎?

在《大佛普拉斯》的最後,菜埔穿著「預約人間淨土」的衣服(八成又是哪間廟的衣服了我猜,但是看起來好潮 RR)來到肚財的家裡。這是他第一次來到肚財家,八成也是最後一次了。他在 UFO 裡「重新找到」一個和他以前所認識相差甚遠的肚財,那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肚財——雖然菜埔可以說是肚財在平日中少數的好友了,但菜埔這時才發現,他所知道的肚財居然是少之又少。

或許,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彼此,那麼是什麼又是真正的了解呢?對一個人的認知要到怎樣的程度,才可以說是「我很了解」這個人呢?但即使沒有完全理解,土豆和菜埔還是會為了有人的存在而感到開心、因為有人的消逝而覺得傷心。

電影裡面的很多橋段安排確實都讓人大笑,但更多時候是因為「這個時候好像也只能笑了」的無奈,上方社會的關說施壓、行規之間的「淺規則」,離權力顯得遙遠的我們就算都知道這些事每天都在發生又能做些什麼呢?踏出電影院後,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社會並不會比電影裡面還要來的「好」,有更多的時候,現實社會是顯得更加無理且悲觀的。

是呀,有許多人的人生就是這麼無力的啊,但是知道又能怎樣?肚財他們甚至連半張證件、半張可以當成相片的東西都沒有。他們觀望社會上層人士的生活,但社會中的上層人士卻根本不屑看他們一眼,還在他們面前展示各式各樣的「特權」和假掰的「道德勸說」,甚至還能製造各式各樣的「意外事故」。

就我而言,在颱風過後的貨櫃屋中尋找雜誌的菜埔,並不會因為正義受到伸張而使生活獲得改善;相反地,無論上面社會的人怎麼玩弄法條,底層人民還是一天過著一天單調又重複的人生,菜埔依舊還是菜埔,正義與否和他們無關,畢竟他們連最簡單的溫飽都成了問題。當然,劇中的那些甘草人物,像是菜埔或是肚財,其實是連電影院都進不去的,我們已經是相當幸福的人了。

上流社會是否真的跟行車記錄器一樣「彩色」?底層的生活真的跟電影一樣是「黑白?」的嗎?電影的最後一幕又代表著什麼?壊人真的有被繩之以法嗎?這種開放式的結局就只能憑藉椅子上觀眾的想像了,雖然我真的很想看後續 RRRR,不過有些事情若能點到為止,更能帶給觀影者無限的遐想和投影吧。

有地 有天 有星 有日月

有破厝 有田路 有草仔花

有目 有耳 有鼻 有舌

有這身情義 有知己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無地 無天 無星 無日月

無厝 無田路 無草仔花

無看的 無聽的 無鼻的 無啖的

無空思夢想 無代誌

最後不得不提 BGM,電月琴真的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