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miotics] Synecdoche, Irony and Lies


Synecdoche / 借代

想像你是一個廣告導演,今天要拍一部孤兒收留機構的募款短片,而在眼前有兩套劇本:一個是在時限內盡可能用統計數據、圖表、文本、標語來呈現該機構過去曾協助的孩童數量和相關指標,並佐證機構所提供的服務確實有助於這些兒童成長。

另一個劇本,則是跟拍其中一位孩童在該機關裡的生活。在這個劇本裡,不會出現任何統計數據、任何標語、或是機關發言人,唯一呈現在鏡頭裡的,僅有該名孩童的日常瑣事。

試問,哪一個劇本會比較吸引人呢?相關的案例告訴我們,後者的募款效果遠比前者還要來的優秀,因為從個人觀點出發的故事,通常會比冷冰冰的數字更能讓他人(也就是受眾)產生同理之心 —— 即使後者的畫面裡只有一名小孩,但他的身分(孤兒)卻能用來代表整個孤兒收留機構。

如果說前面提到的轉喻是用一個事物來取代另一個相關事物,那麼這種用概念本身的「一部分」來替代其整體的方法,則被稱作借代(synecdoche,或稱提喻)。

轉喻和借代有時候很難區分,像是在上一篇的例子裡,我們用「白宮」來指「美國政府」。如果從「用一個事物來取代另一個相關事物」的角度來看,這是轉喻,因為白宮是一棟建築物、而政府則是抽象的名詞,兩者之間沒有必然相似關係;但如果從「用概念本身的部分來替代其整體」的角度來看,這又成為了借代,因為白宮是美國政府得以運行的必然條件。

因此,雖然在理論上我們能夠劃分出兩者的嚴格定義,但在日常中,我們真正要學習的是如何善用這些方法,讓我們說出和產出的語言文本更豐富、更生動,同時也避免重複的用詞 —— 能做到這點就很好,而不是像國文課本裡去糾結如何分類修辭。

Irony / 諷刺

除了前面提到的幾種方法之外,人們也常用諷刺(irony)的手法來凸顯想要加強的重點。因為對我們來說,若有辦法舉出兩個彼此之間相似的例子作為比喻,那麼要再舉一個兩者之間相反的例子,其實也不是件難事。

像是在電影《整人專家》裡提到的「戈巴契夫的頭髮最長,海珊總統最不愛打仗」,但明明前蘇聯總統戈巴契夫是個禿頭、而前伊拉克總統海珊則曾下令入侵科威特 —— 以上都是吃了誠(ㄏㄨㄤ ˇ)實(ㄧㄢ ˊ)豆沙包後的副作用。

在冷戰期間,《真理報(Правде)》和《消息報(Известиях)》作為蘇聯官方宣傳共產主義的媒體,也被外人和後世嘴說「《真理報》上無消息,《消息報》上無真理(в Правде нет известий, в Известиях нет правды.)」用來諷刺蘇聯虛有其表的新聞自由,黨營的報紙幾乎沒有真實性可言。

要特別注意的是,如果諷刺的力道太輕,對方未必聽的出來你藏在背後的言外之意,反而會很嚴肅地看待字面上的意思;但若為了想要讓別人知道你在諷刺,而說得過於誇大或保守,則可能扭曲了原意 —— 因為其他人會以為你真的只是在開玩笑,你真正想傳達的那些東西,也就不重要了。

要如何去拿捏這個能夠觸發諷刺的閾值(threshold),讓別人在聽出你言外之意的前提下、卻又能仔細思考你想傳達的事情,是一件需要經過學習的麻煩事。而也因為每個人對閾值的掌握都不一樣,你能接受的、不代表另外一群人也能接受,所以應該避免在公開正式的場合使用諷刺。

Lies / 謊言

其實謊言(lies)和諷刺很像,因為兩者都不是事實。但前者在開玩笑之際,還是想要從反面來傳達意思;而後者在偏離事實之際,就只是想要誤導別人而已。

想像你在認真下棋,有個人突然對著你的棋局說:「哇這真是傑出的一手!」他可能單單是在陳述事實,覺得你走的這一步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最佳解法;也可能是在諷刺,覺得你怎麼會選這麼爛的路線,應該要回去練習基礎定石;也有可能是他是在說謊 —— 其實他根本不會下棋,也根本看不懂這一步是好還是壞,純粹只是想湊熱鬧說上幾句,讓別人覺得他懂下棋。

我們在小時候的第一次說謊,可能是為了避免父母的責罵,因為我們知道那樣會讓整個家庭都很不開心;在學時期的謊言可能是為了避免被老師糾正,因為我們知道老師可能會跟家長告狀,零用錢可能會被扣光光。

而當我們邁入成年後,謊言更是比比皆是,甚至成為了職場裡必備的技能之一。業務得學會說謊,要想辦法誇大想推銷產品的優點,而對於該產品的缺點則隱匿不說;房仲也要學會說謊,想辦法捧高房子和地段的價格,讓看房的人覺得不買不行;服務業的店員即使很不爽顧客的嘴臉,也得臉不紅氣不喘的擺出笑臉。

包含那些被歸類成善意的謊言在內,各式各樣的謊言充斥在語言與文化當中,這除了是一門說話的藝術之外,也是人類學習邁向社會化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