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miotics] Impossibility, Depiction and Representation


Impossibility / 不可能

動物在大自然中有求生的本能,其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延續下一個五分鐘的生命。所以牠們不會去嘗試從山頂往斷崖跳,居住在海底的生物不會嘗試要爬玉山,鳥類也不會嘗試潛到海底兩萬哩之下,羊群看到狼出沒會先落跑、不會想挑戰狼群 —— 動物活得實際多了。

但人類不一樣,在我們擺脫最基本的溫飽束縛後,會轉而嘗試挑戰那些不可能(impossibility)的事,追求馬斯洛金字塔(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最上層的自我實現(self-actualization)需求 —— 和其他動物比起來,我們確實是一種不切實際的生物。

舉例來說,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從簡單的物理學和生理構造來看,人類不可能在不依賴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徒手起飛,但這樣的「不可能」並不會妨礙我們去想像飛行的快感。自古以來的許多創作中,「飛行」一事在故事裡都是可能的 —— 無論是用超能力、掃把、飛行背包、還是竹蜻蜓 —— 雖然事實上對人類來說就是不可能。

另外,依現行的科技和對世界的理解,我們也沒辦法穿越時空,但這同樣也不阻礙我們去想像和未來子孫、或是和過去的自己相見歡,亦不影響編劇家和小說家寫出一篇又一篇離奇的穿越故事;甚至我們還想出了祖父悖論(grandfather paradox)── 這個建立在不可能前提下的倫理問題。

「假設你能穿越時空,回到你的父親還沒出生之前捅你祖父一刀,你的父親就不可能出生;而你的父親沒出生,你也不可能出生。既然你不可能出生,你為何又能回到過去桶人?」

明明知道前提不可能,為何人類還要花大量的腦力去想這些哲學問題?或許是因為人類真的吃飽太閒、也或許是因為我們有一顆神經比宇宙還複雜的腦袋,但在跨越現實的限制後,任何本來的「不可能」在所想所思裡都成為了可能。而這樣的抽象性思考,便是智人(Homo sapiens)之所以被稱作「智」人的一大原因。

Depiction / 描寫

德國猶太裔藝術史學者 Erwin Panofsky(1892-1968)在他的「圖像學」(iconology,可以說是符號學的好朋友)理論中,將描寫(depiction)一事分成三個層次。

最淺的一層是基於自然外觀與事實,稱作「前圖像(pre-iconographical)描寫」。例如我們在【聊聊符號吧|03】中提到的「肖像符號」(想不到吧,討論的東西又繞回來了,趕快回去複習一下!),第三者不需要任何的知識背景,就能透過熟悉的既視感望文生義。

而第二層次的描寫則是基於某種邏輯關係而成,稱作「圖像誌(iconography)分析」。例如我們在【聊聊符號吧|04】中提到的指示符號,意符本身和意指不存在外表上的相似度,而是需要仰賴知識的累積去解釋。

而最深層的描寫就是「圖像論」的範疇了,係基於歷史、文化、意識形態的結構性關係而形成。像是我們在【聊聊符號吧|05】所介紹的象徵符號,其意符本身和意指毫無關聯,卻又能被人們所接受。

描寫可以是生活中隨處可及的,也可以是虛構的;可以是現實存在的,也可以是虛擬幻想的;可以用圖片形式存在,也可以用文本形式存在;可以僅僅是陳述事實、可以用明喻、可以用隱喻、可以用轉喻、可以用借代,可以用任何一切我們在之前提到的方法。

在許多的創作當中,作者描寫的事物都藏著言外之意,也因此後世和觀者都會各自衍生出各式各樣的詮釋。在知道這個作品是在說「什麼」之前,最好得先知道作者是如何「描寫」的 —— 雖然我們總是對其一知半解。

Representation / 再現

「…他們回答我說:『一頂帽子怎麼會很可怕?』我並不是在畫一頂帽子,而是一隻蟒蛇正在消化一隻大象。為了使大人了解我的畫作,我畫出蟒蛇的剖面圖。沒辦法,大人總是需要再三解釋…」

這段出自名著《小王子(Le Petit Prince)》的對話,告訴我們明明是同樣的圖片和文本,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卻有不同的解釋空間,而且這些再現(representation)形式都沒有對錯之分,端看觀者以及作者如何決定。

舉例來說,要一個大人去解釋小孩在圖畫紙上的創作,往往是一件你問號、我問號、大家都問號的事,因為大人很難跟上小孩子的跳躍性想法。不過如果問相同年紀的孩子,卻往往能得到令人意外,但又是正確的答案。

通常來說,隨著年紀、知識量和常識量的漸增,大人傾向於為眼前所見的事情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眼前發生不可思議、未曾見過、或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 像是孩童的創作,往往會像腦袋當機一樣的楞在那裡。

如果被孩子問說太陽為什麼一定要是圓的?樹為什麼一定要是綠的?水為什麼一定要向下流?我們對這些問題往往受限於經驗法則,或是困於那些常見的再現手法,而認為「這個東西就該這樣」。

所以如果看到方形的太陽、藍色的樹、往上流的水,我們反而認不出這是什麼,但對於仍在建立感官世界的小孩子來說,因為他們還不懂得再現時所需的慣用方法,所有的一切都是可能且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