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志田一《青春豬頭少年》

只是全部忘記一次,然後從頭來過罷了。


前面推薦沒有雷。

前言

在當今輕小說速食化、插圖化、泡沫化、曇花一現化的戰國時代,鴨志田一老師這部簡單卻又不失樂趣的作品真是清流中的清流。《青春豬頭系列》(「青春ブタ野郎」シリーズ)前五本小說以單元劇的故事架構出一個有著「思春期症候群」的世界觀,用一種輕輕的、淡淡的文字書寫出友情、親情、到愛情的複雜關係。

從第一集開始鋪陳主線,以大量的支線故事撐起到的大爆點,沒有多餘的內容,也沒有不明所以的設定,鴨志田一老師其實就是好好地、完整的寫了一個故事而已(諷刺的是,「好好地寫故事」卻是現今很多編劇或是作者做不到的)。如果是《櫻花莊》的讀者,還會在裡面發現一堆客串的腳色,這就是所謂的自產自銷吧。

總而言之,這真的是一部好作品。

以下有雷

認為具透會破壞閱讀興致的人請不要繼續往下看

「你有比昨天溫柔一點嗎?」

我想,這本書的主軸在於「從喜歡昇華為愛的包容」。

你有想過「喜歡」跟「愛」的差別在哪裡嗎?我們或許可以害羞地跟家人說出「我愛你們」,或是跟好朋友半開玩笑的說「欸幫帶個消夜愛你ㄛ ^^」、「欸報告借抄一下愛你ㄛ」,但卻不會跟家人或是朋友說出「我喜歡你(好きです)」這四個字,因為我們知道「喜歡」這份感情是要留給戀人的。

我想,「愛」是一種廣大無邊的寬容,友情和親情都屬於這一類。當我們的家人或是朋友有了另一半的時候,我們可以很開心大方的祝福他們一定要幸福。那是一種由衷希望他們能開心的期望,希望即使我們不在他們身旁,他們也能好好的。

但是「喜歡」,則是一種獨佔的私有慾望,這是愛情。我們不會希望我們的另一半和別人太親、希望他能永遠屬於我,希望他的幸福是我給的。當他不在身邊時,我們會緊張、擔心、吃醋,各種複雜的心情會泉湧而出。

牧之原翔子

我只想寫翔子,因為翔子的愛實在是太偉大了。不僅從一開始就默默的貫穿了整套作品,還在最後來一個回馬槍。要刻劃如此深刻的愛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雖然咲太一直避談那個時候的感情和想法,只用「初戀情人」的名義介紹翔子,但我想咲太是喜歡過翔子的,當咲太一個人無助徬徨的時候,是翔子在他身旁陪他說話,在全部的人都不相信咲太的時候,只有翔子靜靜的聽他訴說。只是當時的他不懂這份感情,他只覺得這是一分憧憬而已。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心理支柱,親人也好、朋友也好、戀人也好、興趣也好、夢想也好,那是支撐我們繼續活下去、迎向明日的原動力,而翔子,就是咲太這數年來心中很強大的支柱,因為他讓咲太知道他不是只有一個人。

對當時的國中翔子而言,咲太是會在「未來」捐出心臟、拯救他的英雄,所以翔子決心來「拯救『拯救他的英雄』」了,而對當時的國中咲太而言,如果沒有當時拯救他的翔子,他不會有動力繼續走下去,也不會遇到故事的所有人,更不會巧遇野貓、回到再次和翔子重逢的世界線,在那個和翔子沒有交集的世界,他不會被拯救,也沒辦法拯救翔子。

他們倆個人的人生是互相影響的,那是一個互相拯救別人、也被拯救的世界。但咲太不希望這樣,因為這份拯救的代價必定伴隨著犧牲,世界線總是會收束到那漲看似註定的車禍一定發生,只是在於犧牲誰而已。那是殘酷的二選一。要他在麻衣和翔子兩個對他而言都很重要的人之間擇一,他辦不到。要他一個人犧牲,留下花楓、和香、祐真、朋惠、理央悲傷,他也做不到。所以他把一切的希望賭在如果當初翔子和咲太沒有相遇的那個平行世界,如果沒有這層際遇,對咲太而言整個世界會有所不同嗎?在他們沒有相遇的世界裡,或許,咲太不會報考跟翔子同樣的高中,也因此,他或許不會和和香、祐真、朋惠、理央相遇,不會有現在的人生。

一切都是或許

「一旦察覺就不行了,想到或許還能挽回,要假裝沒發現是很累的事。」

所以他願意賭,賭上一個沒有人需要犧牲、受傷、沒有人會為再次為了誰而悲傷,儘管那是可能彼此不再相識的世界。

「只是為了履行這個約定,稍微繞個遠路罷了。」

「只是全部忘記一次,然後從頭來過罷了。」

對翔子而言,犧牲了麻衣的那個世界他成了「梓川翔子」,但這並不是他想要的,她知道咲太仍然深深喜歡著麻衣。翔子喜歡咲太,卻不能喜歡上「喜歡上麻衣的咲太」,太殘忍了。所以她決定了,她要幫助咲太得到幸福,只要咲太幸福,那就是我的幸福了,在那一瞬間,翔子對咲太的感情由「喜歡」昇華成「愛」,多了更多的包容。

我希望最喜歡的人能夠幸福。希望他永保笑容,即使那張笑容不屬於我。」

「只要你還沒變得幸福,無論多少次,我都會從各種不同的未來回來幫你。」

「所以請你死心,讓自己變的幸福吧。」

「我絕對會讓咲太先生幸福。」

太感人了,不得不說,這才是真愛啊 QQ!!!!慶幸的是,在那個翔子和咲太沒有遇見的世界裡,「夢」成為了連接一切的橋樑,這或許聽起來是個有點遷強的解釋,

「不過都是夢裡的經歷就是了。」

但是「夢」的發生在現今許多的科學解釋裡仍然充滿了未知,有人認為夢是潛意識集合的具象化,也有人主張夢是平行世界的意識干涉,總而言之,在翔子和咲太沒有見面的那個世界裡,麻衣主演的電影促進了器官捐贈的意願,也使得翔子在這個世界裡得到活下去的心臟。這當然是對兩邊而言都完美的結局,唯一的差別只在於翔子和咲太不再認識了。

嗎?

最後的咲太在還沒意識到之前,身體就起反應了,在還沒想到之前,心就採取行動了,他想起了那個編織一切關係、連結溫暖的重要的名字。

「牧之原小妹!」

「是!咲太先生。」

說完,翔子笑了。

我想,在那個世界裡,每個人各自都得到了理想的幸福。最後我想碎碎念一下啊虎與龍、仰望半月的夜空、我將在明日逝去而妳將死而復生、心連情結、青春豬頭少年為什麼這幾部作品會那麼的令人我印象深刻?「情感」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難以文字為載具敘說,所以大多的小說會以故事的方式呈現,讓讀者隨著故事的推進,進一步揣摩各個登場角色之間的情感,可能是友情、親情,也可能是愛情。

但無論如何,這些情緒都應該是隨著角色的成長而慢慢培養的,這幾部作品都很適當的讓讀者們隨著故事的發展,慢慢地體會到人與人之間的複雜心情這種感情從來不是什麼天降系美少女、龍傲天我超強那種亂七八糟設定可以媲美的。

另一方面,「感情」也不是一定要透過了解世界的殘酷、或是要有出生入死的事件才會萌芽的,在這個平凡世界裡,我們不需要拯救世界,以此為契機的情感我們要如何體會?作品的故事、設定可以跳脫既有的真實生活,參雜一點超自然現象,但人類和人類之間的感情不是說有就有的,這也是為什麼這些故事會觸動人心的原因,因為他們都讓我們在平凡的人與人之中看到了什麼是幸福。

好好地說完一個故事

《虎與龍》(とらドラ!)以校園為背景,描述了一個學期裡的高中生活,從每一件細小的生活瑣事中,我們可以看見大河和竜兒之間的情感是如何培養的,実乃梨、亞美又是怎麼意識到自己和大河的差距,互相謙讓的。

《仰望半月的夜空》(半分の月がのぼる空)以醫院為背景,紀錄了里香從入院、遇見裕一、病發、手術,到最後的生活用一種淡淡微弱的愛情去對抗難以應付的疾病,在絕望中尋找希望的故事,更不用說夏目和小夜子這條明明是支線,存在感卻壓過主線的成人愛情故事。

《我將在明日逝去,而妳將死而復生》(明日、ボクは死ぬ。キミは生き返る。)以靈魂交換為背景,呈現了光和秋月兩個人互相拯救、以及被拯救的故事,明明比任何人都還要靠近,卻無法觸及對方,也無法交談,卻仍深愛彼此,在背地裡這樣默默支持過的人,在生活中相知相愛卻無法抗拒世界的悲劇。

《心連・情結》(ココロコネクト)以一系列的神秘現象加深了青春期男女之間的互動和關係,青春期少女之間的吸引、喜歡、猜忌、厭惡慢慢在事件中浮現出來。這種心情不是用幾行字就能理解的。

而青春豬頭,則是用量力的超常現象編織出人與人之間的微妙關係。但儘管如此,他想表達的還是差不多的東西。有在暗中默默保護、陪伴楓,學會珍惜得來不易的親情,有不管什麼都全力支持,毫無怨念的挺 bro 的友情,有不用膚淺的眼光對待,看見了別人眼中看不見的愛情,以及那股從喜歡,轉變成愛的包容。

如果要我說的話,我得說這幾部作品裡都沒有真的壞人,也沒有天大的陰謀或是世界觀,一切是如此的平凡,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觸動我們心弦吧。

為了達到「溫柔」這個目標,我努力活在今天。希望今天的我能比昨天的我溫柔一點。要是能成為這樣的人就好了,我抱持著這個願望活在當下。

やさしさにたどり着くために、わたしは今日を生きています。昨日のわたしよりも、今日のわたしがちょっとだけやさしい人間であればいいなと思いながら生きています。